也谈“道”与“医”
道教自创教伊始便以“以医传道、借医弘道”的传教方式不断发展壮大,其教义理念深根于中华传统文化之中,其中的“重人贵生”思想,主张修炼成仙,追求长生不老等,与医学通过治病救人保全生命健康的宗旨相一致。道教不仅借以行医的方式传播理念,传统中医也融合了道教所秉承的哲学理念,可见道教教义文化与医学的渊源之深。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家与中医在文化上一直是同根同源。从二者发源的母体来看,都来自于原始社会的“巫”。远古时期,人们无法理解风雨雷电等自然现象,也无法理解梦境这种意识活动,于是便产生了图腾崇拜、祖先崇拜、神灵崇拜等一系列原始宗教信仰和祭祀活动。这样,作为人与神灵交流的中介“巫”便产生了,巫师被认为是有能力沟通天地的人,或者是上天派至人间的使者、代言人。
古代巫师所使用的特殊方法技术,或举办的特异仪式,又被称之为“巫术”,这在当时代表了一种高级的、先进的技能。远古时期的社会中,巫术文化渗透在其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人们以巫术来指引生活。无论是人类的降生和死亡,或是疾病的治疗等,都离不开巫术。巫祝不仅能够参与祭祀娱神等重大活动,而且还掌管医疗文教等领域的事务,设有巫医专职负责人们的疾病与健康。
从道教来看,巫祝是道教的远古渊源。《说文》中对“巫”的解释是,“巫,祝也,能齐肃事神明者,在男曰覡(xí),在女曰巫。”《山海经·海内西经·开明东有诸巫疗窫窳》:“开明东有巫彭、巫抵、巫阳、巫履、巫凡、巫相,夹窫窳之尸,皆操不死之药以距之”。注:“皆神医也”。这在道教的仪程与道医的治疗手段方面可见一斑。另外,道教中的符箓、禁咒等,也来源于远古巫术。道教医学中运用的针灸、祝禁等医疗手段,也是由远古巫术发展改进而来。巫祝是神道的主持者,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道教中的道医虽然不如巫祝在原始社会中的地位崇高,但就医术承袭这一点,道医是对巫祝医学领域部分的继承和改良。
从“道”与“医”的发展历程看,作为中华文化根柢的道教无处不在。而“医”又具备“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之普世价值,两者相摩相荡,相融相洽,各自形成了以《道德经》、《易经》以及阴阳五行学说为基础的理论体系。
《中国大百科全书·宗教卷》记载:“道教医学是道教为追求长生成仙,继承和汲取中国中医学的成果,在内修外养的过程中积累的医药学知识和技术。它包括服食、外丹、内丹导引以及带有巫医色彩的仙丹灵药和符咒等,与中国的中医学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其医学和药物学的精华为中国医学的组成部分。”
《中华道教大辞典》“道教医学”条目的解释是:“道教医药学是在道教文化中发展起来的医药学。且道教医学不仅促进了道教的传播与发展,而且这种医术与医道本身也含有道教修炼的特征,所以说,道教医学不仅仅是社会医学,也可以说是一门宗教医学。”由上可知,医道同源是道教医学与中医关联的最佳阐释。
道教自古便有以医传道的传统,东晋葛洪曰:“古之初为道者,莫不兼修医术。”所以民间历来就有“十道九医”之说。在道教创始的初期,道士就把行医济世作为传道的一种有效工具,所以道医非常重视下层患者的需求,根据他们贫穷困苦的实际状况,提出了“简、廉、便、验”的治疗原则,并在诊病的过程中采取多种方法,以求缩短治疗时间,减轻患者的病痛。著名道医如董奉、壶翁、葛洪、孙思邈、吕洞宾,他们秉承“上以疗君亲之疾,下以救贫贱之厄,中以保身长全,以养其身”的宗旨,丰富和发展了针灸、中草药、推拿、按摩、汗蒸、拔罐等防病保健方法和手段,独创导引、养生、符箓、炼丹等医术,切切实实为大众服务,成果卓著。
道教十分重视身体的健康,《道藏》中保留下无数的药方,这是一个巨大的宝库。中国药学家屠呦呦荣获诺贝尔医学奖的成果主体“青蒿素”,就是源自葛洪《肘后备急方》。同样是葛洪药方的“罗浮山百草油”,在防“蜱虫”方面有明显的疗效,这一药物已被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道医所包含的丰富的养生学思想和技术方法源远流长,是目前国内外关注的热点之一。道家的养生观念是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历经千年,广受认可,认为养生必须“治心”,推崇“清静无为”“归真返朴”。清静,主要指心神要宁静;无为,并非无所作为,而是不轻举妄动,不做无意义的痴心妄想。核心便是“以广大为药”“心胸宽广、少私寡欲”,减少私心杂念,排除过多的欲望。
道医在认识和治疗精神心理疾病方面有着系统而独特的优势。道家认为“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如果私心太重,期望值太高太多,一旦达不到目的,就会产生忧郁、失望、悲伤、苦闷等不良情绪,心神不宁,全身气机紊乱,这样没有不生病的。人生在世,利害得失在所难免,如果能减少私心杂念,就可减轻不必要的思想负担,变得心胸豁达,心底坦然,心情舒畅,从而有益于身心健康。《庄子·天道》曰:“水静犹明,而况精神”,“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出,年寿长矣”。意思是浑浊的水,静下来尚可变得清澈,何况人的精神呢?无为则能安逸自在,安逸自在的人,就不会被忧患所困扰,那么,年寿一定会长久。
一个人如果内心宽广、平静,知足常乐,淡泊于名利,明志于奉献,宠辱不惊,那么,全身和大脑的调节功能就会处于最佳的状态,对健康无疑是神有益的。而“归真返朴”主张无欲、无知、无为:无欲并非没有或者不要任何欲望,只是不要欲壑难平,痴心妄想;无知并不是不要知识,而是不要妄自尊大,目中无人。无欲能保持心地的宁静,无知使自己虚怀若谷,谦虚谨慎。无为则能“思而行”、“行之有理”,一个人如果能无欲、无知、无为,真正像婴儿那样淳朴,就可以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不会为疾病所困扰。
道医在几千年的传承中,坚持以道为体,以医为用。其对生命的亲身体悟和实践使之成为中医学中最宝贵和最具价值的部分,同时也是道家术士舍身求“道”的历史沉淀。药王孙思邈堪称中国古代医家德、道、品之楷模。他首次强调医生应精业,应具有高超的技术和专业知识,即“大医习业”、“大医精诚”、“博极医源”、“精勤不倦”。
他认为道医者应该具有不畏劳苦的敬业精神:“其有患疮痰、下痢,臭秽不可瞻视,人所恶见者,但发惭愧凄怜忧恤之意,不得起一念蒂芥之心,是吾之志也。”他还认为,医者对病人要有恻隐之心、仁爱济世,不因贫贱贵富而态度不同,要具有奉献精神和高尚的道德品质,即“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恶,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这些饱含道家“贵生”思想的名言,开创了医学道德建设的先河。
综上所述,道医由道而生,为道而行,作为后来者、继承人,要把弘扬道之宗旨与传承医之技能结合起来,胸怀苍生、向道而行,才能永葆道医文化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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